近乡情怯

距离上一次回家乡, 已有两年了.

这原本是熟悉的地方, 我在此度过了大学和中学时期的大半;
这是个正变得陌生的地方, 离家以后回来得越来越疏, 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, 我越来越象一个'外人'.

偶尔想起觉得内疚, 毕竟只曾索取, 惶论丝毫付出回报.
我安慰自己早已经四海为家, 不必打上某个特别的烙印, 我以为她最终会被淡忘, 淡忘了也无所谓, 直到有一天…

那是在马尼拉机场转机, 我排队等候安检. 911 之后去美国的检查已是草木皆兵. 妇孺老弱和恐怖份子一视同仁, 脱鞋, 解皮带, 脱外套… 自然有人免不了狼狈, 光脚提着裤子转身再转身… 正等得无奈, 旁边不远的询问处忽然热闹起来. 来了一群中国小和尚! 他们穿着统一的橙黄色袍子, 身背刺有'南无阿弥托佛' 字样的背包. 看上去年龄小的不过10岁, 大的顶多18, 9 岁. 在这深宵宁静的机场, 煞是醒目. 他们中的几个正比划着, 焦急地和工作人员解释着什么. 我犹豫了一下, 拿起已放在传送带上的包和外套, 向'小和尚' 走去.

他们果然是我的同乡, 来自河南某武术学校, 应邀来菲律宾演出. 飞机晚点, 接机的人还没联系上. 而一张英菲对照的入境表让'功夫小子' 们不知所措. 见我愿意帮忙填表, 甚是喜悦. 19本护照堆在面前, 我埋头疾书. 填好几份, 发现效率太低. 便翻译了一份表格, 交给领队, 告诉他如何对照护照填写. 现场培训了一个写手后, 变成两人奋笔疾书. 古人说什么来着, '受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'. 等功夫小子们签上名字后, 我也要飞奔去转机了. 在我转身要离开的时候,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:
‘姐, 你要去哪儿?’
‘我... 旧金山... 美国’

我的声音似乎不流畅了. 我顿了一下, 似乎还想说什么, 最终也没说.

事隔多时, 我无法忘记那个稚嫩的声音. 那一声乡音太温暖, 让我在异国的机场不再形单影只, 让我余下的路程幸福满溢; 那一种关切简单又厚重, 唤醒我久违的家乡情结, 让我体验远离故土的近乡情怯.

原来她是无法忘记, 她就在我心中, 未曾远离.